10/14/2006
有形的牆, 無形的牆
(圖: 北京大學 - 未名湖)
(永恆的悼念, 悼阿余)
門早已關上,
我在門外等你
我坐在路旁的石上等你
直到身影給投射到牆頭上
路人拖着一個又一個身影
踏入我的黑影
然後一個接一個
步入陽光
此刻我的黑影正是你的黑影
它趁搭沒有終站的列車,
“我們的終站在那裡 ?”
我的身影落入每一個雨後的泥濘
我請每一倒影辦認一個名姓
“你在那裡 ?”
你把太陽和月亮埋葬在
華盛頓廣場的圖書館
把詩人的手沒入
紐約上東城餐館的
盤子裡
用深鎖的眉頭寫詩
“我要回國去。”
此時此刻, 我正在門外等你呢 !
而你, 是否正在北京的民主牆上賦詩 ?
他們說我是外賓
你才是中國的兒子
請把這堵無形的牆
拆下來吧 !
我們怎麽竟給分門別類 ?
資本家、社會主義者、稀有動物、
孤兒、朋友、還是敵人 ?
在太平洋岸靠左還是靠右?
還是在華盛頓或北京上街 ?
或者是, 各自對着不同的牆, 面壁冥想 ?
我走在你走過的道路上,
那裡有你的姓名, 不同的化名,
乃至無名:
什麼理想主義 、虛無主義、無政府主義,
修行者、愚昧、和虛妄。
啊 ! 十年磨一劍的漫漫長路,
竟築在虛無飄渺上:
書本、理論、披肩的散髮
時短時長、馬克思的鬍子
時有時無。還有無形的牆:
一箱又一箱的教條、夢幻、口號、
聯合陣綫, 與分道揚鑣 !
那一天, 你突然放棄
所謂的小資產階級博士後
回國服務
擱下紐約大學回歸北大。
今天, 我在北大門外等你呢 !
他們說我是海外華人,
因為我專攻華韋曼和
威廉卡羅斯威廉斯
其實, 我們只是生命的過客
偶然走過一段又一段的路,
或許, 根本無路可走
只不過時空交錯
就像那陣子, 我們到皇后區的小額錢債法庭
告房東Donald Trump 截斷水電
你用爉燭溫暖着一杯奶
用手背探我額上的高燒
看着它慢慢退去,
直至離開。
離開了你
更想念你,
想念, 到處想念,
在香港到北京的列車上
在法蘭克福到紐約的班機上
在巴黎的公車上
從雨果到凱森堡
從聶魯達到羅丹。
我們把凡已到手的都放棄
以為明天會更好。
甩掉了小房間裡
狹隘的愛情
以為愛會長大
以為可以擁抱
更遼闊的天空
我們站在天邊說再見,
目送着距離愈來愈遠,
遠得徹頭徹尾看不見,
我們各自進入自己的
門, 許多的門,
無門之門。
我在等你,
依然等你,一直等你,
等到夜幕低垂,
直至有人把我領入門內
找你,
到處找你,
卻找不着你
我把一朿野菊
放在未名湖畔。
2006/10/14 香港, 譯自英文原詩
Walls and No Wall, 1990 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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